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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三九章 天昏地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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賈添是魯執煉化、養育才得以成形的,可他在破山而出的瞬間,就經歷天劫飛升巨島,而第一次‘浩劫東來’時,魯執早已坐化於青蓮小島。

自始至終,賈添也都不曾見過魯執,他也不識得墨劍。

賈添也曾試圖尋找魯執屍體,可是中土偌大世界,想要找到一個死人,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,尋之不遇,找過一陣此事也就作罷了,不過,雖然沒能親眼見到屍體,賈添卻能篤定:魯執已死。

他是魯執煉造的,又同為山天大獸,由此兩人在心念中也牽了一線‘靈犀’,並非心語、傳音,這一線靈犀很古怪,沒什麽實際的用處,但賈添能感覺到魯執的生死。

從巨島回歸中土,賈添便知道了,魯執已死。沒什麽道理可講,很像與生俱來的本能,他就是能知道。

魯執死後,墨劍也徹底沈寂,最終落入曲青石手中,經他煉化、認主,成了威震中土修界的厲害法寶,不過墨劍雖然淩厲,卻始終沒有透露出絲毫與魯執有關的氣息,否則賈添又哪會毫無察覺。

可就在現在,墨劍飛射龍鳳雙劫,而賈添也明明白白的感覺到,劍中綻放的煌煌威勢,飽蘊魯執怒意。

墨劍回神,不為任何人所動,它正在做魯執讓它做的事情。

賈添目光游散,神情‘亂’成了一團……突兀飛來把墨劍、劍上彌漫著魯執才有的氣勢,賈添的心思又怎能不亂,不過,就算心神失守,他也能明白,不是魯執死而覆生,而是魯執有遺命附於此劍。

還不容賈添多想,墨劍就揮蕩而起,闖入劫數之內,裹挾萬鈞之力,向著龍雲狠狠斬下蒼穹震顫,龍雲中劍、瑟瑟抖動著向後摔退。

下一刻,兩重劫雲之中傳來轟轟雷鳴,天地怒意迸發,也向著墨劍發起淩厲反撲。

墨劍殺入兩重劫數,而它的兇猛攻勢,全都是對著龍雲而去,幾乎不理會那些蕩漾著熾烈高溫的鳳翎;天道相通,逆鱗和涅槃同時降臨,到現在雖然看上去涇渭分明,但實際上兩道大劫已經連成了一個整體,龍鳳同生共舞,兩劫一起猛攻墨劍。

巨力轟蕩,天昏地暗。本就被兩重劫數攪得沸騰了的大海,又因為墨劍的加入,徹底亂成了一團。

墨劍是魯執留下的寶貝,能爆發出對抗‘天劫’大威力,本來也不值得奇怪,賈添卻忍不住失聲驚呼……墨劍發力不足為奇,但‘不可能’的是,它竟真的和劫數‘打起來’了。

問題不在於墨劍,而是那兩重劫數。

逆鱗,因梁磨刀靈穴被毀而生;涅槃,因有小魔頭悖逆天道而生,兩道劫數都只針對梁辛一人,這是梁辛的劫。

這個時候,就算把中土所有的人都喊來,鉆進劫數籠罩之地,除了梁辛之外,也絕不會再有別的人受傷,因為龍雲的蒼穹之力,只打梁辛一個;鳳翎的煉獄之火,也只燒他一個,它們不會浪費絲毫的‘力氣’去轟擊不該應劫之人;劫數不打別人,而同樣的道理,劫數之力,除了梁辛之外,絕不會受到其他外力幹擾,如果賈添凝聚修為,無論是神通法術、手中天道或者單純蠻力,什麽本領手段都好,向著兩重天劫發出一擊,唯一的結果就是,賈添的一擊貫穿劫數,卻不會產生絲毫影響。

劫數不應該去打墨劍,但現在打了;劫數也不應該被墨劍轟擊,但此刻它們正在受到墨劍的幹擾……

不可能、不應該的事情,明明白白地就發生了,那便只有一個解釋:墨劍被人加持過邪門法術,因此能夠攻擊劫數、同時也讓劫數‘誤以為’此劍也該應劫。

施法之人,當然是魯執。

可關鍵是,魯執為什麽要這樣做。賈添想不通。

不止賈添,想不通的還有另外一個人,梁磨刀。

兩重天劫,龍雲蠻力轟擊,涅槃烈焰吞吐,前者還能應付,後者卻異常可怕,梁辛早已大汗淋漓,身體中的血液仿佛也都被烘烤得沸騰了,在流動著蕩起難以言喻的劇烈痛楚,可涅槃的烈焰高溫,還在不停的加強著,梁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再撐多久,正苦熬中墨劍殺到,著實讓梁辛吃了一驚。

剛開始他還以為是二哥禦劍來幫忙,但很快就發覺自己想錯了,曲青石的修為雖強,但比起墨劍現在爆發出的威力,還差得實在太遠……對龍鳳雙劫的理解,梁辛可沒有賈添那麽細致,他納悶的是墨劍怎麽來了?

不過片刻之後,他就大喜過望,墨劍入場,逆鱗、涅槃雖然沒有就此放過自己,但兩重劫數的大半威力,都被墨劍吸引了過去。

龍雲十次轟擊,倒有八次都去轟擊墨劍,至多只有兩次來打自己;鳳翎中也卷揚起新的烈火,卻灼烤墨劍,而困住梁辛的惡焰,升溫的速度明顯緩慢了下來。

梁辛壓力大減,喜不自勝就在這個時候,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幹澀的聲音:“梁磨刀,到底怎麽回事?曲青石的墨劍,怎會透出魯執的氣勢……這把劍是魯執的?你又了解多少?”

賈添沖入了天劫中,就在梁辛身旁,目光仍舊散亂著,顯得失魂落魄。

龍鳳雙劫只打犯忌之人,這個道理是不會錯的,可道理也不能包打天下、也有靠不住的時候,如果不是因為墨劍之事,賈添也絕不會自己鉆進劫數之內,平白來冒一份大險。

他的話才剛問完,還不等梁辛回應,墨劍突然急促顫抖起來,發出聲聲劍吼,聲音高亢而嘹亮,還帶了一份威嚴之意、一份殺伐之氣,仿佛號令雄兵的催戰號角,直沖蒼穹。

莫說梁辛,就連賈添的心神都為之所奪,臉色愈發蒼白了,楞楞望著墨劍出神,口中吶吶:“這、這又是幹什麽啊。”

僅僅幾個呼吸的功夫之後,銳金之意充斥於天海之間,萬柄森森長劍,分從五個方向疾飛而至,每一支長劍都在疾飛中發出刺耳鳴嘯,應和著墨劍的長吼。

龍鳳雙劫的大半威力,都在殺滅墨劍,就算墨劍神奇,在浩蕩天威之下也難以支撐,發出劍吼穿透乾坤。五金劍窟中的神兵盡起,奉墨劍之命趕來助戰。

在神劍陣中,還夾雜著無數金屬人偶的殘骸。

墨劍的鳴唱長短不一,高低不同,雖是劍吼卻應住了古怪音韻,像極了修士的大聲咒唱,萬劍隨它的吼鳴翻飛穿插,看似混落不堪,實則錯落有致,結做大陣殺入劫雲。而那些五金奴才的殘骸,居然也奇跡般地片片拼湊,轉眼結做人形,隨同劍陣一起入劫。

由此,這一方天地也真真正正地炸裂開來。

金尊之下,萬劍斜橫,五金劍主神采飛揚;龍雲連連震顫,翻滾不休猛擊不休;鳳翎早已失了雲霞愜意,化作道道烈焰,與劍陣交擊時,發出的卻是鏘鏘銳響……劍為神物,而劫是天威,混在一起滾滾惡鬥,蕩漾起的巨力幾乎要毀天滅世。

所幸這場天罰浩劫發生在大海上,若是在中土人間,方圓三千裏之內,休想能幸存一草一木。

得了神兵與劍主相助的墨劍,實力暴漲,不過它追打的仍只是龍雲,全不去理會‘涅槃’,似乎它就是為了龍雲而來的,至於其他事物,完全與墨劍此行無關。

兩重劫數與墨劍都已綻放出最大的力量,各自發揮到淋漓盡致,幾乎才一開始就是決勝之爭,劍陣中不停爆起啪啪地脆響,每個瞬間都有數十柄神劍被劫數摧毀,崩碎摔落,墨劍的長吼也漸漸嘶啞、低沈;而黑、紅兩重劫雲,也肉眼可見的變淺、變淡。就算梁辛對劫數、法術全不了解,也能看得出,照著這個樣子鬥下去,用不了多久惡戰就會結束……

神兵與天威鬥得難解難分,正主梁辛反倒被冷落自一旁,雖然還陷在劫數中無法脫身,但因為神劍揚威,他承受的壓力比著剛才更小了些,甚至還有心思納悶一下:那五個人偶劍主身形怎麽整齊?

五金奴才是感受到墨劍之意,用殘骸臨時拼湊起來的身體,這些殘骸碎片是梁辛師兄弟在虛空裂縫裏小心收集起來的,一片也不少,能拼出完整身體不值得奇怪,可這五個人再怎麽‘整齊’,至少也要卻一條右臂吧?梁辛可不知道,現在正率隊向著大海深處趕來的師兄卸甲兒,正在破口大罵。耗時良久、辛辛苦苦煉化成的右臂,剛剛突兀崩裂開來,重新化作殘骸碎片,飛向墨劍去往的方向……

梁辛正瞎琢磨著,耳中忽然又響起了一聲炸雷般的怒吼:“我在問你話,墨劍到底怎麽回事。”

臉上的萬千碎片,每一片都透出一份隱隱的瘋狂,賈添完全變了個模樣,再沒了往日的閑散,變得歇斯底裏起來,瞪著梁辛吼道:“講。”

事關魯執,賈添又變得瘋魔了。

也許是境界突破後,眼界也不同了,見到賈添變成好像要吃人的野獸模樣,梁辛不僅不覺恐懼,反而覺得挺好笑,搖頭笑道:“不講。”

看賈添發狂,梁辛挺開心來著。

兩個人是天生的對頭牌,互相為難了不知多少次,除非一方死了,另一方才能真正安心。雖然從‘六趣三返’開始,兩人有過幾次‘合作’,可每次都被賈添牽著鼻子走,到最後倒黴的那個肯定是梁辛。

而賈添給過梁辛的好處,也無一例外,在好處後面,保證會有個‘天大的虧’接踵而來。

現在小魔頭又哪能讓賈添稱心如意。

賈添眼睛血紅,全身都緊繃起來,死死盯住梁辛,隨時都會爆起發難。梁辛也收攏餘力,全神戒備,回瞪對方:“兩重劫數、魯執神劍,天崩地裂的,不應景。跟你打一架,我自己都不甘心。”

說完,梁辛居然笑了起來,身邊的‘景致’了得,剛好打架。

可他萬萬沒想到,自己才剛剛笑了兩聲,劫數之內猛地震顫起來。震動來的太突兀、太猛烈,以至梁辛都不及反應,立足不穩,哇呀怪叫著摔到了一旁。

震顫的是空間、是劫雲籠罩的這一方小天地,賈添雖然身處其中,但他不在‘劫數’內,所以全受影響,乍見梁辛摔出後,先是微微一楞,旋即恍悟,仿若夢囈般喃喃道:“劫數將盡。”

巨震不停,梁辛東搖西晃,倒也聽到了賈添的自言自語,也不僅愕然:“這就完了?”跟著他又‘咳’了一聲,明白自己又說傻話了。兩重劫數的威力,有八成都轟響來攪局的墨劍,落到梁辛身上的力量少得可憐,所以他才不覺得什麽,若非如此,天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活著。

劫數與墨劍幾乎都是同歸於盡的‘打法’,每個瞬間裏釋放出的力量都大到難以估量,是以短短一會功夫,神劍大陣盡毀、五金劍主又覆散碎、墨劍上也生出條條裂隙;而‘逆鱗’與‘涅槃’也到了盡頭。

逆鱗將盡,黑雲消散;可涅槃之威,到了最後還會有一重‘死中求生’。

事情正如賈添所料,就算梁辛‘撐’過了火雲烈焰,中土乾坤也再容不得他了,巨震之後就是一場接引……去往何處無人知曉。

重擊消弭,烈焰不再,只剩下劇烈的震動,梁辛沒死在劫數中,但馬上就要離開人間,梁辛心中忐忑起來,去哪裏不知道、還能不能回來更不知道。而這個時候,忽然一陣歇斯底裏的大吼聲傳來,賈添勢若瘋魔,全無中土第一人的威儀風度,就好像個撒潑的莽漢,跳著腳嘶吼:“你不許走,事情不說清楚,哪裏也不許去。”

梁辛苦笑:“不是我要走不是……”

話沒說完,賈添突然一楞,似乎才想起來不是梁辛要走,而是劫數使然,他非走不可。

而下一刻,賈添遽然爆發出一聲獵獵長嘯,大袖迎風鼓蕩,全力出手。

滾滾烏雲布滿長空,嘎啦啦的悶響中,無數紫弧從雲間粗穿梭而過,彈指之後,萬道閃電匯聚成一道雷霆之瀑,彌漫十裏境地,從半空奔流直下;視線盡頭,海面陡漲,肉眼可見一道道巨浪從千裏之外突兀拔起,從四面八方向著賈添腳下兇猛湧來,不過眨眼功夫,諸多惡浪也匯聚在一起,猛沖蒼穹有那麽一兩個瞬間,梁辛甚至看到了泥濘海床……賈添拔幹了海水,興風作浪;海天之間,黑色氣息彌漫開來,一只足以捂住整座京城的巨大手掌伸了出來,手掌晶瑩潔白,溫潤如玉,唯獨指甲漆黑,掌後沒有手腕、沒有胳膊,只是一只手,只手遮天;還有慘白色的狂風;七彩盎然的虹;死氣沈沈的陰兵;威嚴煌煌的天神法相……天海之間再度亂成了一團,賈添一人之力,喚起無數可怕神通,而所有的神通法術,都只有一個目標:涅槃劫雲。

‘送走’梁辛的主謀,此時拼出全部力量,以求消弭接引,又想再把梁辛留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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